枯竭的绝世木种——海南黄花梨

海南黄花梨俗称海黄，又叫降压木、降香黄檀，是我国海南岛特有的珍稀木材。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叫降香，有舒筋活血的作用。海黄极易成活，但极难成材，一棵碗口粗的树可用之材仅擀面杖粗细，真正成材需要成百上千年的生长期。它花纹美丽、色泽柔和，气味芳香，加工性能良好，软硬轻重适中，木质稳定、不易变形，从唐代开始，海黄就是制作家具的上乘材料。尤其是在明代，海黄高贵典雅的色彩、变幻无穷的纹理、坚韧细腻的质感与这一时期的崇尚的简约风格互为补充、相得益彰，形成了明式家具造型简练、结构严谨、装饰适度、纹理优美的个性特征。海黄成为皇宫家具用材的不二之选，达官贵族、文人雅士纷纷仿效，并一直延续到清代早期。

这一时期对海黄的巨大需求，导致海黄资源逐步走向枯竭，到清代早期，可供利用的海黄大料已经日渐减少，供不应求。皇家对色彩的审美情趣也开始发生变化，他们把目光从高贵雅致的海黄转向了深沉厚重的紫檀。皇家的偏好当然直接引领着“时尚潮流”，导致了整个社会“家装风格”的变化。一时间，人们对来自印度的小叶紫檀趋之若鹜。甚至到后来，老红木也因为色泽跟紫檀接近而受到人们的青睐，成了紫檀的继承者和替代品。

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。红极一时的海黄则从此退出上流社会，如同家道中落的贵族，渐渐地被人们遗忘，沦为海南及雷州半岛地区的民间家具用材，后来，又被用来修房子、做门窗、农具、算盘……甚至被当作薪柴烧火做饭。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夸张，宝瓶就曾经买到一块海黄根料，上面残留着烧过的痕迹，可能就是当年烧火做饭剩下的一块柴火。

也许你会说，这是海南黄花梨的厄运。很多文章也不负责任地说：这一时期海黄资源遭到了严重破坏，濒临灭绝。事实正好相反：在走出皇宫之后的100多年里，海黄的地位虽然一落千丈，不再受到万众瞩目，但就是因为它的“平民化”，才让它享受到了跟普通木材一样的待遇。人们用海黄建房子，也用其它的木材建房子;用海黄做门窗，也用其它的木材做门窗。不再像以前那样专砍海黄了。正是在这一时期，海黄才得以跟其它树种一起平等生存，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。据记载，早在清代早期，海黄资源就已经走向枯竭，而到了上世纪中叶，海黄的活立木蓄积已经有了一定的数量。可见，被皇家“恩宠”那会儿才是海黄真正的厄运。

在清早期以后的100多年里，被人们弃若敝履的黄花梨在国内几乎没了市场，在国外却引起了相当的重视，他们大量购买海黄家具运往海外，据说总量占到了存世量的70%以上。德国学者古斯塔夫•艾克在清华大学任教期间，悉心研究中国黄花梨古典家具，于1944年出版英文版《中国花梨家具图考》，第一次将美仑美奂的海南黄家具展现在世人面前，海黄开始受到世人的关注。

国内重新认识海南黄花梨则是在上世纪80年代，当时改革开放带来了国民经济的迅猛发展，人们对生活的需求变得多样化，海南很多地方都建立了海黄加工厂，加工海黄工艺品，沉寂100多年的海黄逐步走向复苏。1985年，王世襄先生《明式家具研究》一书出版，在收藏界引起了较大反响，该书认为：中国好的明式家具都是使用海南黄花梨制作的。这一说法得到收藏界的普遍认可，人们再次把目光投向海黄。海黄的第二次厄运也就此开始了。

到上世纪90年代，中国仿古家具的兴起，带动了海黄的价格的迅速上扬。海南一时之间就成了国内家具商的云集之地，山上长着的海黄、农家的老屋、旧门窗、老农具，甚至海黄树根……无一不是他们追逐的对象。应该说，把用于修房造屋、制作农具、甚至当作柴火的海黄收集起来，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，有效地保护了珍贵的海黄资源。而对长在山上的海黄立木的掠夺，则给本来就不算丰富的海黄资源带来了又一次灭顶之灾。“人怕出名猪怕壮”，海黄出了名，也遭了殃。据了解，在尖峰岭、霸王岭等海南黄花梨的主要产地，因为近年的盗砍、盗伐，海黄资源已日渐枯竭。

黄花梨在海南并不少见，到处都可以看到，但基本上都是近些年栽植的幼树，短时间内不会成材。而那些树龄稍长，勉强可用的，则很难管住，稍不留神就被人盗走了。有些树龄还只有十几年，心和皮都没有完全分开的幼树也难逃魔掌。“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”。上世纪70年代，海黄主要是作为药材出售的，每公斤的价格是一到两毛钱，到80年代中期，也只有一二元钱一公斤，到今天，海黄的板材已达到每公斤4500元的天价。这个价位，已经足以令很多人不惜铤而走险。据说，在海口人民公园有一棵百余年历史的花梨树。早在几年前，已经有人开价5万要这棵树，目前更是出到40万元，有人甚至曾给这棵树下过毒，想弄死后再来购买，所幸没有得逞。海口某机关大院内的一棵海黄断落一根树枝，还引发了目击者的争夺，大家都说是自己先发现的，还差点动起手来。后来通过协商，将树枝锯开，目击者每人分得一截才算收场。

作为一个物种，海黄尚无灭绝之虞;但作为一种资源，海黄却已经走向了枯竭。虽然近些年海南人工栽植了大面积的海黄，但这些树要长成当年人们使用的大料，恐怕是若干代人以后的事情了。在短期效益的驱使下，人们根本等不得它长大成材，人工栽植的海黄往往很小的时候就被砍伐掉了。这样的海黄料，直径往往不到手指粗细，且颜色浅，纹理差，根本无法跟传统的海黄相提并论。按照这个趋势，可再生的海黄将永远变成一种不可再生资源。